川剧,老成都人的痴迷
__兼及赵熙和他的《情探》
文:史大伟编:矛矛
幼年时,就常跟随长辈到“悦来”川剧院看晚场戏。位于华兴正街的戏台两侧,均设有“楼厢”,在“楼厢”就坐,举目一望,不论是楼下楼上,早已是“满堂”。
不一会,大幕徐徐拉开,正惊诧于不见演员时,一声“馬门腔”凌空响起—“明亮亮,灯光往前照!”—胡琴折子戏《马房放奎》开场。随着响亮的锣鼓声和那动人心魄的剧情展开,我禁不住站起身来,两眼直勾勾地盯住下面的戏台!
那时的川戏迷,常相约在茶馆或公园里吊一面锣,摆一架鼓,不着戏装“打玩友”;更有人一听说哪里在演“坝坝戏”,就忙不迭地端个板凳,抱起娃娃就跑去看戏...
作为老成都人,我也是一个川戏迷。我觉得川戏确实美,美在它的剧情往往跌宕起伏、峰回路转,令人目不暇接;美在它的内容多有惩恶扬善、教化启迪及促人深省之功;美在它富含詩情画意,把音乐、舞蹈与文学揉为一体;美在它既有挥洒的“写意”,又有工笔的“细描”;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一句“讲口”,形神皆具,声情并茂!
老成都人何以如此痴迷川戏,川剧何以能具有如此的美感与吸引力?细细想来,或因川人来自四面八方而集各地声情于一体,或因剧本多取材于古典名著、历史故事及民间佳话。
如“拷红”源于《西厢记》,“王熙凤”来自《红楼梦》...与赵熙的《情探》并列为近代三大名剧的《刀笔误》(冉樵子编剧,取材于《聊斋志异》)、《离燕哀》(尹仲锡编剧,出自宋人悲剧),还有川剧大名家李明璋先生年创作的《望娘滩》(源于民间神话)等等。所以来到当代,便又出现了才华横溢的川剧作家,如晚清悲剧《巴山秀才》的作者魏明伦、由关汉卿《诈妮子调风月》改编的大幕古装戏《燕燕》的作者徐棻...
说到这里,不由想起九十年代载于《成都晚报》的“趙熙和他的《情探》”。
“更阑静,夜色哀,月明如水浸楼台,透出了凄风一派!”这是四川近代名儒赵熙所作川剧《情探》中的名句。一个“哀”一个“浸”,一个“透”,真是先声夺人,正如陈衍在《石遗室诗话》中评价的那样:“...语意沉痛,皆从肺腑中迸出,非薄俗轻隽之子所能勉讬也。”
《情探》深邃地揭示了王魁和焦桂英的内心矛盾,堪称入木三分形神皆备。写王魁,干了坏事,不免心虚—“洞房今夜坐,心事却如秋!”当见到焦桂英时,起初还觉得她“花容玉貌依然在”,但一转念想到自己的切身利益,立即变得“横了心肠断了胎”,“昧良心出于无奈!”—把个负心汉的可鄙嘴脸描绘得淋漓尽致;写焦挂英初以情“探”之,继以情“动”之—“梨花落,杏花开,梦绕长安十二街,夜深和露立苍苔,到晓来辗转书窗外”,“纸儿、笔儿、墨儿、砚儿,件件般般都似郎君在!”真个是字字血,声声泪,一位善良真情而又柔弱的女性形象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赵熙和近代各派旧体诗人不同之处在于,他极重视戏曲小说,能自作戏曲,也曾用小说故事入詩。据记载,他的《情探》之所以能写得那样真挚动人,实系有感而发—女儿出嫁后,夫婿为一轻薄子,因而在婆家备受虐待...。赵熙一方面痛惜女儿遭逢不幸,一方面悲悯焦桂英为王魁所弃,乃愤而援笔作《情探》。写就时,意犹未竟,更写诗伸怀:“一拍红牙万转哀,香*何苦问从来,人生会作鸳鸯死,如此瑶华怨夜台!”
赵熙在《情探》和诗篇中把对焦桂英悲惨遭遇的同情以及对自己女儿厄运的痛惜糅合在一起,以炽烈的情感控诉了吃人的旧礼教,用细腻的笔触鞭笞了丑恶的负心男,警策后世,催人泪下—这大概就是《情探》之所以数十年来在梨园历久不衰,并为广大群众所喜闻乐见的原因吧。
(原文载年9月18日《成都晚报》第11版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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