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白癜风医院哪家治疗的好 http://pf.39.net/bdfyy/xwdt/流水人家半边桥
作者▕姚锡伦
半边桥一座小而简陋的一洞石拱桥,横跨金河,始建于清,原本极其平常。因清末被少城水栅隔成两半,“一桥中分,半在满城,半在汉城。桥下水迤逦出城,达于锦江。”(引自四川文艺出版社《历代诗人咏成都》)。
民谣:“穿城一条江(金河),江上一架桥(半边桥),桥上一座城(水栅房),城里站个人(水栅房内开闸人)”则说得更为形象。这桥遂被称为半边桥,成为一道独特的景观。
清·杨燮曾有《锦城竹枝词》道其古怪:“右半边桥作妾观,左半边桥当郎看。筑城桥上水流下,同一桥身见面难。”这道奇异风景令本土作家郑光路先生叹为:可能全国罕见!(成都晚报.11.13《重生的成都》)
笔者曾在半边桥边渡过童年、青年时光,但因桥而成的“流水人家”故事,作为一道文化风景线,至今历历在目。
1
小桥流水人家的乐土
“成都有很多河流,有的环绕城市,有的穿城而过。”(《马可·波罗游记》)这穿城而过的便是金河。
据史载,金河开凿于唐大中七年(年),全长5公里。有了河,便有桥。
清初金河上有桥22座,由西向东算起,半边桥正是金河上的第6座桥。因其界于大城与少城之间在金河水运上占有独特的地位,明嘉庆成都知府刘侃和清成都知府项诚曾先后对此有过动人描述:“金水之漪,洋然流贯阛阓;蜀人奔走聚观,诧其神易,由是釜者汲,垢者沐,道渴者饮,缫者洴澼,园者灌。濯锦之官,浣花之姝,杂沓而至,欢声万喙,莫不鼓舞”。(明刘侃《重开金水河记》)而引今人迷恋神往的更在于“成都金水河一道,向日原通舟楫”。“沿河一带,俱为商贾阛阓辐辏之所,凡客船一至东关(今半边桥侧)货物行李皆用小船拨运入城……”(清项诚《议开成都金水河事宜》)
另据《成都城坊古迹考》记载:“少城公园(今人民公园)其地在清代为满城中之永顺、永清、永济等胡同,为驻防旗兵之箭厅、马厩、仓房、柴薪库。乾、嘉时八旗官兵柴粮均由金水河运入半边桥水栅内贮存于此。”因之,则又有《锦城旧事竹枝词》歌之:“半是少城半大城,铁栅跨河满汉分,流向三桥(三桥紧邻半边桥)输炭米,蜿蜒直到水东门。”吟咏这竹枝词,颇能让人想见这内陆古都还真有江南水乡、东方威尼斯的情致呢。
到了清末,“金河水断不可饮,因檐沟秽水多注其中,而沿岸居民又淘菜洗衣,倾渣滓于其中也。”(《成都通览》),航运功能渐渐消失。而半边桥久有水栅房,两扇水闸关闭便升高了桥西人民公园金河段的水位。照样可行舟船。当然不再是输炭运米,而是给游客提供了一个“驾一叶之扁舟,扣舷而歌之”的绝好去处。
那时人民公园内金河段很长,紧紧围绕着祠堂街、半边桥街、君平街、小南街背后有很大一圈,游弋其间,何其逍遥。
清末以后,半边桥以东渐渐没了“舟楫往来,渔歌唱晚”的景象,但桥下流水、桥上岁月仍给世人展现出一幅幅鲜活的成都版清明上河图。
上世纪50年代,半边桥头是我与同龄小伙伴常去玩耍的乐土。向东望去,常见女人们沿桥南东侧拾阶而下,在河边浣衣洗衫;而离石阶仅几米远便有老井一口,一些汲水者日复一日地把水挑回家烧茶煮饭。河水井水,近在咫尺,各有所用,正印证了一句老话:井水不犯河水。
从桥头东行,至三桥一段约余米,河水缓缓流动,波光粼粼,回清倒影。南北两岸分别是陕西街、西御街深宅大院高高的后卫围墙,或背向河边歪歪斜斜的小屋,沿岸道路很窄,泥土地,宽不足2米,很少有行人过往,更无车马喧闹,幽深而神秘。
可桥头一带与桥东头的恬淡静谧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畸型”的热闹和繁华。
旧时,成都城区很小,所谓穿城九里三,根本没有现今的东城根街南延线(文翁路、彩虹桥),小南街南延线(直达锦江)。城里人出城去南门,城外人进城逛人民公园、到祠堂街四川电影院看电影都必经半边桥这要冲之地。自然是车流如织、人气鼎沸。小商小贩善把握商机趋之若鹜地以桥为中心,摆开了瓜子花生摊、蛋烘糕摊、水果摊、肺片摊、糖饼摊、糖沙板粟摊……星罗棋布灿若繁星叫卖声此起彼伏。其中最令娃娃们垂涎三尺的便是“肺片摊”和“糖饼摊”。
这肺片摊卖的是又辣、又麻、又香的凉拌牛脑壳皮肉,又叫“盆盆肉”。原为牛头废弃的下脚料,巧加利用,遂为美食。谐音肺片。卖者将拌好的两大面盆肺片(一盆或为兔块或为大头菜片、串)分别置于一大竹篼两端。盆内汤汁红油闪亮光可鉴人,芝麻如星,鲜香冲鼻,煞是诱人。食者只需递上一两分钱,即可送之入口,顿时馋涎绕颊,满嘴生香,大饱口福。因其物美价廉,常引来娃娃们和贫苦人光顾。其实也不尽然,好些“上等人”照样光顾,为怕碰到熟人有失体面,食前总是两头张望,所以,诙谐的老成都人又称吃肺片是吃“两头望”。
而半边桥的糖饼摊摸“赵”字则是招来顾客的杀手锏。摊主执一竹篓,内装小竹牌上百个,每一竹牌上写有百家姓中的一个姓氏。摸者花一分钱即可在竹篓中摸取一牌,后对照摊桌上百家姓表格中该姓氏之所得领取数量不等的糖饼。摸到赵字者中大奖,获大型金龙糖画一条或大糖饼五十个;而摸到其他姓氏所得则甚是菲微。
这种颇能勾起人们侥幸心和好胜心的游戏,结果往往令摸者大失所望,却又始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气。其实并非人人都手气不佳。当年曾有一顽童摸“赵”字那可真是一摸一个准。何也?顽童在要求摊主倒出篓中竹牌验证有无“赵”字时,趁机悄悄地将事先藏在手指上用蜘蛛网捏成的粘胶粘附在赵字竹牌上,然后专拣有粘性的竹牌摸,岂不瓮中捉鳖手到擒拿!往往弄得摊主龇牙咧嘴,好不心痛。然而顽童也绝非次次神手。一次如法炮制后,正对小伙伴挤眉弄眼把竹牌摸将出来,谁知摊开一看,竟是一“王”字,仅得小糖饼2个,好不垂头丧气,这又是何也?原来,有粘胶的“赵”字牌在竹篓中经摊主一摇晃粘胶便碰撞附着在“王”字竹牌上了,这瓮中捉鳖自然便成了瓮中捉“王”了。
那时顽童而今已年过七旬的我,在半边桥头的“街娃儿”故事还真不少。
半边桥头南的人民公园后门售票处一般门票售价每张5分,只有团体票例外。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80年代。就在此地,打着赤脚的我曾以3分钱一张的票价弄来五张团体票,尔后以五分价格就地转卖给其他游客。反正都是逛公园,在售票处买票是5分钱一张,在孩童手中买票同样给5分钱1张,也算不上吃亏,况且人大面大的,谁都不在乎票价,于是我就心安理得赚了1毛钱,正好够我买双线耳子草鞋,免了赤脚之苦。
现在想来这些不尴不尬而又甚具童真童趣的事情倒是一段值得珍藏的记忆。那时若遇酷暑难熬,半边桥便成了天然空调房,街上人家会抬把竹椅放在桥洞中,安坐其间,脚浸在冰凉的河水中;背靠着竹椅;任穿桥而过的河风在周身上下抚摩轻柔,优哉游哉,或聊天或养神。那份爽直叫每个毛眼都畅快淋漓!
每逢半边桥水栅房开闸泄洪之际,则又有一景。放水时,金河里的“鱼们”东窜“突围”,街坊邻里便纷纷拿来虾耙、鱼叉、撒网,甚至罾,就在桥下打响了捕鱼捉蟹的“阻击战”。但见活蹦乱跳的条条大鱼被打捞起来,挤在桥上的围观者顿时便欢呼雀跃一阵惊呼:“嗬哟!那个老几吃趸了!”当然,也有乐此不疲、笑口常开的捕者,却仅仅捉了几条小如虾虾,只配拿去喂猫猫的那种“虾猫鱼”,这些人大都是打急抓,随手抓个撮箕就匆忙上阵的被人称之为挤闹热一族。这场“阻击战”一般都要持续到水闸关闭之时,捕鱼者才拿着大小战利品得胜回朝。
上世纪70年代初,曾经为半边桥的命名立过“头功”的水闸被迫下岗了。那是缘于年12月15日,金河被指令开工改修为地下人防工事。从此流淌了年的金河就此湮没。
“河之不存,桥将焉附?闸将焉附?”次年因施工从金河掘起大量土方,就把半边桥一条街堆砌成了一道又宽、又长、又高的土丘,这土丘挡住了对门舍户交流的目光,也一度阻断了小桥流水人家岁月。
2
“口啵儿品”成为成都人的笑谈
半边桥地处水陆交通要冲,半边桥街也因桥而得名,历来商贾云集,贸易繁荣,形成街市。以桥为界,桥北谓之半边桥北街,桥南自然便是半边桥南街了。南北二街总长.2米。街两侧大都是穿斗式木结构青瓦铺面房,多为皮鞋店家。
作家李致曾在其文章中描述:“当时成都的街道,多数商店都卖一种商品。例如,福兴街主要卖帽子,半边桥街则多是卖鞋的。”(引自四川人民出版社《走近老成都》第32页)
的确如此,当时的半边桥街稳坐成都皮鞋业的“龙头”位置,街上云集着“王集成永”、“前进”、“光荣”、“光华”“大胜”、“可行”、“一新”等许多皮鞋商家,都是些很出名的店铺。其中“王集成永”历史最悠久,清朝即有之,傅崇矩编辑的《成都通览》便有记载。而后起之秀如“前进皮鞋店”等的名气颇大,因其皮鞋款式新颖、做工考究而名噪一时。
这些店铺还有个特色,全是清一色的前店后坊,每店几名工人,这些工人全是手工制作皮鞋。这种古朴的运作方式,在老成都已很难看到了。抗战时期,著名电影明星白杨专程来此选购皮鞋,曾轰动一时,引得路人争相观看,传为一时佳话。当事人回忆说:那胜况真是“街都轧断了。”此外,一些卖茶叶、布鞋、牙刷、小吃的店家也夹杂其间点缀繁华。
说起小吃,半边桥街最著名的莫过于南边的“夫妻肺片”与北边的“痣胡子龙眼包子”。“夫妻肺片”因其麻辣鲜香、略脆不腻、汁浓味爽、红亮油润而广受青睐,创始人是郭朝华、张田正夫妻。那时他们的小铺子仅有一单间。刚好在人民公园后门右侧拐弯处成一直角,中有一木柱,撑住破烂房子,这间仅几平方米貌不惊人的小铺子创制的牛肉肺片却以“成都名小吃”蜚声中外。至今虽历几代数易其地,但扬名之地却在于斯。上世纪40年代成都的名记者车辐老先生,曾就在报上介绍过“夫妻肺片”和郭朝华、张田正夫妻二人。(见车辐著《川菜杂谈》)
“痣胡子龙眼包子”店铺位于半边桥北街西侧。店很小,不过10余平方米。店主廖永通,他做的包子形如仔蟹,小巧玲珑,皮薄馅饱,咸鲜香浓,爽嫩可口,一两十个(这一绝活现在几乎很难见到)。其粉红色的肉馅望天而出,状似龙眼,再加上廖永通下巴有颗黑痣胡子,故取名“痣胡子龙眼包子”。只要食客一入座,包子就上桌,随即送上一碗免费豆芽棒子骨汤,热络可心。
儿时好奇,我爱跑到他店前“围摊子”。最开心的是欣赏他捏包子时下巴黑痣上那根胡子一抖一抖的样子。当然,包子出笼时那烟雾蒸腾香味四溢,更是诱惑我的重要原因。但囊中羞涩的我却只能连同唾沫咽下一句话:“等二天长大我找了钱,一定要来吃个够。”“痣胡子龙眼包子”后来迁至太平街开设总店,但该店自上世纪三十年代末期创业起源于半边桥,因历时久远,也许知道的人不会太多了吧。
半边桥北街东侧北口还有家卖三合泥煮红苕之类甜食的小食店,名气虽不能与夫妻肺片、龙眼包子相提并论,但店招却极其扯眼:“口口口品”。用六个口字组装成三个字,十分奇特。“口口”字音宣,喧嚣也。好些人不识其字,望文生义,穿凿附会,说两张嘴挨得绑紧,当然就是“打啵儿(接吻)嘛!干脆就叫那小食店是“口啵儿品”。无论是其不识其字还是有意装糊涂,让半边桥的“口啵儿品”成为成都人的笑谈。
3
狭窄的街巷酿就了淳朴的民风乡情
半边桥狭窄的街巷酿就了淳朴的民风乡情,邻里间串门抬脚便进,如进自己的家一般随便。不用敲门,也不用找借口,漫无边际瞎吹一通,意满兴尽抽身又去。称呼长辈不过一声“伯伯”、“姆姆”,双方感情瞬间融为一体。若是哪家来了远客,要留宿过夜,主家的娃娃们随便到隔壁的哪家伯伯、姆姆家“打个挤”便一切搞定,彼此随便得很。
也许是受多子多福传统观念的影响,街上人家普遍是种它“一窝苕”。五六个、七八个子女的家庭比比皆是,且常以毛头儿、蜞蚂儿、狗儿一类贱称为小名,寓寄着越贱越好养的简单愿望。
这中间最惹眼的是半边桥南街东侧西南茶号的“杨家将”,兄弟姐妹十人足足够得上一个班,且个个长得高高大大,健康漂亮,并各有神通。儿时,杨二哥带我下河洗过澡;杨三哥同我*过“洋画”;杨四哥怂恿我上树抓过鸟……至今想起,仿佛就在昨日。
此外,西南茶号还有“一最”——茉莉花香最令人陶醉。原来“茶号”素有用茉莉花窨制花茶之传统,故每至茉莉花采摘上市的季节,都会从高店子、龙潭寺、大面铺等地购进好几批。花,多为双瓣和多瓣,窨制前需人工将其分瓣剥离。于是茶号则有请街坊邻居“帮个忙”,并按剥花斤两计付小费。其实酬不酬的街坊邻居并不在乎,在乎的却是亲亲的茉莉花清香、秀丽、淡雅、洁白无瑕。
入夜,老人和孩子都围坐在自家街沿上,一边剥花,一边聊天。“人语花香”在茫茫夜色之中,弥散在整条街上。连过路客都会不自觉地放缓脚步,闻之叹之:好香,好香半边桥!
当然,半边桥也有臭的地方,桥南头那间面积不大、蹲位不多、简陋而肮脏的公共旱厕便是。虽说它臭,但它却是我们记忆深处一段有趣的回味。
那时,不象而今家家都有卫生间,这小小公厕那可是全街近百户人家一天也离不得的“方便之处”。天刚放明,内急的、倒马桶的、涮痰盂的即蜂涌而至。小小厕所门庭若市。先到的自然“幸福”,尽可畅快地“如释重负”,晚来者只好等在门口,讪讪地自我解嘲,来上一句:“哟,生意好喃!”这是现在人难以想象的情景。
而此时住在隔壁独占“近水楼台”优势的老街坊邓哥子便很是自豪了,抑或是现在他都常说:“那时哪家人有卫生间哦?只有我家有——隔壁。”邓哥子是小学的体育老师,豁达乐观,热情爽朗,每每自封为大使(屎)馆馆长。因善处邻里、很有人缘,故一到晚饭之后,街坊邻里、三朋四友总会不请自到,都要上他家坐上一坐。邓哥子则是不管客多客少,照旧一张小茶几,一大搪瓷缸花碎、花末招待众乡亲。众人也客随主便,毫不介意。你一口我一口喝着苦茶水;你一句我一句聊着热话头。尽管不时有不快的气味飘来,也都不以为然,顶多皱皱眉头而已。
有时龙门阵正摆到精彩时,隔壁厕所则会突发只有那个年代才独有的“新闻现场”:守厕所的大爷和偷粪贼干起架来。甩扁担、拽粪桶的哐啷声以及劈头盖脸的喝骂声不绝于耳。此时,我们尊敬的大屎馆长便会主动行使“职责”,站在有理的一边,把个偷粪的小批几句。一待事态平息,他免不了还要打个总结:“这是人民内部矛盾。”然后,拍拍偷粪人的肩头打个招呼:“你吗,下次就不要再到这儿来舀了哈。”他不说一个“偷”字,却换成一个“舀”字,也许在半边桥,只有象他这样的知识分子才会如此而已。
在家家商铺相连的半边桥,还有一家独显得“鹤立鸡群”的“张公馆”。张公馆位于半边桥南街西侧,建筑呈中西风格,气派十足,比起相邻的店铺要明显高出许多。南侧是风火墙,墙内侧厚重的黑漆大门正好对着街对面始创于满清时期的“王集成永”皮鞋老店。公馆进出有大小门之分。家人进出常走大门;离大门20米远处有小门,小门供佣人出入。当然本街上以挑水卖为生计的“瞎子”也会从小门经过。其实这“瞎子”也非真瞎子,只因眼眨巴眨巴的不好使,似有眼疾,于是街坊邻居凡需用水时,全都很统一叫他一声:“瞎子挑两挑水来!”至于他的尊姓大名何方人氏就谁也说不清了。
公馆主人张某,老街坊都知他乃一介名医,曾留学德国,医院院长,其医德高尚、医术精湛,那是有口皆碑的。许是学识、阅历、修养和气质使然,张院长一家人的饮食起居,生活习俗却大有异于传统意义上的市井百姓——不去左邻右舍串门话家长里短;更不会向街坊邻居求一葱一蒜,进进出出向来是不苟言笑目不斜视,使得本土街娃们对他们是引颈仰望,很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和莫测高深的感觉。
可一旦街坊邻里有夜间突发疾病者,叩门求助,张院长则不问贫贱富贵,爽快施医施药。之后,他好像是没这事一样,依然旁若无人的进出自己的大门。
公馆的大小门之间是一道临街高墙。上世纪五十年代其高墙被*府圈其一块辟为“广告栏”,张贴各类社会广告。那年月百姓好川剧,于是常见一长者日复一日地在此张贴川剧海报。海报惯用三两种色彩楷书甚是醒目,其演出的剧团、剧目、时间、场址以及主演明星,市民一目了然。
公馆墙脚下街沿边,则有书贩在此摆地摊,所售之书多为木刻本线装书。有历书、算卦书、《百家姓》、《小菜打仗》以及《成都民谣》之类。书贩多喜用竹子编成“书架”将书挂在上面,斜靠在墙上,让市民任意挑选。老成都冯水木先生有文《书香美食祠堂街》谈到半边桥有书市,我想大概便是指此而言吧。
年底,成都掀起了一股在大街小巷墙壁上画壁画,以歌颂大跃进迎接共产主义到来的热潮,于是张公馆的墙壁上又赫然出现了一幅很大的彩色壁画。“画”之主题自然大体是“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架桥梁”。
毗邻张公馆之北是雷伯伯家,雷家刚好与少城公园(今人民公园)省国术馆一墙之隔。
在上世纪30年代至50年代初,省国术馆间或要举办遐迩闻名的被称之为“打金章”的擂台赛。每逢比武“馆内不时传出‘强国必先强种,强身必先习武’的雄壮吼声”。擂台上,对手则是豹眼圆睁,钢牙紧锉,凝神运气,招式往来,败者每每被击打得见红(出血)、倒桩(丢翻在地),甚至被打下擂台。此时,便是笔者和半边桥的娃娃头儿们最为兴奋的时刻,他们纷纷聚在雷伯伯家二楼上,如坐在大剧院楼厢头排正中,透过青砖墙体上的梅花洞屏息敛气地把打擂比武现场看得一清二楚。其紧张、激烈、惊险、刺激的场面让人终身难忘。乃至于本街娃娃们一旦“狂鼓了”(方言:指嬉戏打闹过头而引发打架)其不堪一击者哪怕是一副几声抽泣几声凄厉可怜相,也决不会低下高昂的头,都会向胜者雄起:你有好“港”嘛?敢不敢到国术馆去打金章嘛?!
弹指间,到了上世纪的70年代初,人气甚旺的半边桥又有两位名声在外的“新街坊”加盟。
王胖鸭店。以挂炉烤鸭、烟薰仔鸡而出名,原址在西御街,年金河被改建人防工程,即迁至原半边桥桥头东侧。加盟半边桥后,因其名气本来就大,生意照样红火。
成都市图书馆。年7月以前在人民公园内,之后迁至祠堂街。70年代初,馆舍大门又由朝北的祠堂街改道为朝东的半边桥街,馆址便是半边桥北街31号。年9月成都市图书馆顺应读书热潮大刀阔斧地改革借书证发放办法,推行收取保证金并敞开发证的举措:凡市内居民均可凭个人证件申领。其时数千读者倾刻排成长龙,通霄达旦等候办证,半边桥又火了一把。
年,人民公园周边环境拆迁整治工程全面启动,半边桥街“首当其冲”被列为拆迁范围。这条曾经拥有耐人咀嚼的历史渊源和醇厚文化品味的老街从此成为历史。
如今,半边桥街几乎是荡然不存,唯两处非瓦片儿房的楼房保留了下来:半边桥南街35号和42号。那些已迁走的老街坊,今在何方呢?……
据《成都晚报》载,年成都市档案馆公布了37份川*抗战阵亡通知书,内有英烈郑洪发年1月12日在湖北随县十里铺阵亡,其亲属地址在成都县(注:旧时成都市区辖成都县、华阳县两个县)半边桥街25号。
记者兴致勃勃地去“半边桥”寻找英烈亲人,哪知街已销声匿迹。至于70年前的人家早已不知去向何方……
完
闲谭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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